京沈高速快到六环的路北，有一条日新路，路旁边坐落着北京地区乃至华北地区最大的犬类交易市场梨园狗市。日前，通州区出台《关于通州区低端养殖业和种植业调整退出工作的意见》，提出两年内要清退低端养殖业。而身处环球影城周边的梨园狗市，由于与规划不符，已被宣布关停，虽然还有部分商户留守，但也面临着全面清退的命运。
周末炎热的上午，50多岁的老张坐在卖狗的小店铺门口，抽着烟，不时低头用手机刷朋友圈，旁边几只金毛安静地趴着，在酷热的天气下，和店老板一样慵懒，叫都懒得叫一声。老张的悠闲和淡定也有他的道理，因为半个多小时过去了，走进过他的店铺的只有记者一个人，更别说有人买了，“前几年可不这样，现在差太多了”。
在这里已经经营快10年的他，提到梨园狗市曾经的红火场景，嘴角微微一笑。狗市从上个世纪自发形成宠物集市，慢慢有了集聚效应，越来越多人知道了这里，一传十，十传百，没有广告，全靠口头传播，传到了各位爱好养宠物的市民那里。来的顾客多了，商家也多了起来，刚开始还是商户自己养自己卖，后来有外省的商人开着大车将不同类型的狗从外地拉过来，以批发价卖给这里租着固定商铺的店家，店家再通过卖给顾客赚取差价。一位店铺老板回忆称，行情好的时候来的大车停下来根本不讲价，名贵点的狗以万为单位叫价，店家也出手阔绰，不讲价拍板，因为他们清楚转手很快就有人来买，加点价自己还有得赚。
狗市里面挤着百余家商铺，在七八年前，搭个简易棚放个展示台就当做商铺了，不断有人想从火红的市场中分一杯羹，场地里挤不下了，狗市大门外的马路两旁成为了后来的商户落脚地，多位前几年到过这里的市民，都记得当时的场景，路两旁都是卖狗的，摆着各种笼子，买狗的人就在路边讨价还价，一路都是狗叫声。一周好几天固定狗市，从各地来的狗贩子们会晚上早早来占地儿，看见有人路过就会主动上前兜售。
有的路边狗贩，挣到了钱，还租下了市场里的店铺，从在路边风吹日晒的狗贩子摇身一变为宠物店老板。 狗市周边的村民也做起犬类养殖的生意，一年下来，有些狗贩子赚个几十万不成问题。来的人多了，管理也就越发困难，滋生了各种问题，有的商户出售病狗，有的染色作假，这些对狗市的名声有一定影响，但并没有影响到市场整体的繁荣。这里成为了华北最大的狗市，尤其以经营各式各样的大狗著称。
这些好时光只存在于老张和其他商户以及来过这里的市民的记忆中，现在则是另一番模样，大门外路两旁已经没有一家路边狗贩，安安静静，干净整洁，路旁的电线杆上挂着牌子，写着严禁在路边摆摊卖狗。原来大门外依托狗市而生的几家小型宠物医院也大多关门。大门上的东方鑫宠物乐园字样和标志已经被剥去，只剩下灰色的印迹，大门口原来用于调控车辆出入的栏杆已经废弃，安静地竖着，岗亭里面以前坐着管理人员，现在的岗亭像是早已封存的老房子，里面空空的，墙上还挂着一本2015年的挂历，落满灰尘的桌子上还铺着一张2015年的报纸。
卖狗的这部分场地，一家挨一家的店铺还在，但有的空空的，还有的偌大一个店铺里只有两三只狗望着外面，进出的车辆很少，有时候十分钟都没有车辆进来，来的顾客也不多。“你看才有几个人来啊，来的也都是溜达，逛一逛问一问，有几个人真的买啊”。由于政府已经宣布将市场关停，很多行内人也不再过来了。
上午10点多，半个多小时内进来的顾客能用指头数过来，狗市内各家店铺间来回走动的更多是商户，互相聊着各自的生意。老张看了看自家店铺里爬来爬去的金毛，说现在一整天下来都卖不了一只狗，老张回忆，“前几年一年赚十几万不稀奇，现在少一半都算庆幸了，算下来肯定少一半还多”。他的店铺每月租金就得五六千，养狗还需要花钱，如果从别的地方买来再卖就更不划算了，他认为生意惨淡的原因是现在买狗的渠道多了，有的人去别的地儿买，有的人从互联网上买，狗的价格也受到了影响，老张说，前几年金毛还能好几千元，现在1000多元，当然，这个价格也没什么人来买。
有的人已经在这之前做出了应变，年过六十的老林曾经在狗市门外的路边摆地摊卖狗，后来不让在路边摆摊，大院内也没有商铺了，他和一帮商户迁到了往南几公里处的一个大院内，在那里只待了几个月，市场再次搬迁，搬到了再往南几公里的南火垡集贸市场。这里更加偏僻，在一个路边的大院内，院子里摆着各式各样的笼子，有的人用集装箱做成了简易房，下面还安装着轮子，看上去就像准备随时迁走的流动商贩一样。
老林说刚来这里不到一个月，每搬一次，就会有不少商户消失了，要么就回老家，要么就去了北京周边的地方，只剩下十几家在这边住着临时房，算是半固定商户，更多的是流动商贩，白天骑三轮车过来卖狗，晚上再回家。
老林说他不知道具体政策，但是隐隐觉得这里也可能不会长久，“什么时候不让干了就不在这儿了呗，再去别的地方，找看看哪里能干，干久了这个也干不了别的了”。他提到有以前认识的商户去了与通州接壤的河北，继续着自己的生意，有消息称燕郊的一家宠物基地，就有从通州狗市搬过去的商户，他说自己也不排斥去那边，毕竟很近。
首都城市功能在升级，非首都功能疏解也在火热进行中，按照新的政策，一大批被列为非首都功能的产业和市场，跟着时代形势撤出了，附着的从业人员也跟着走了，一些一度成为市民熟知的品牌也逐渐消失，曾经的华北最大狗市，正在成为过去式，慢慢变成人们记忆中的一个符号。
狗市的正式名称叫做东方鑫宠物乐园，但在民间称梨园狗市，从地理上属于通州区梨园镇管辖，梨园镇几名相关工作人员在记者问到狗市的关停情况时第一反应都是“不是已经关停了吗？”一名政府部门人士介绍，从官方的角度看，这里确实已经在此前关停了，但是市场有历史因素和历史沿革，原来的商贩还继续做生意，但他透露，这边的规划已经归文化旅游区负责了，和商务中心区一样，这是通州着力打造的几个重点片区之一，环球影城主题公园就在该区范围内，在地图上看，距离狗市并不算远，但会不会占用这里的地盘还没有权威公开的说法。前述知情人士介绍，这里的具体用途，何时会被全部清退，他们都还不清楚，“但是从规划层面看，这里和附近的规划显然不太相符，被清退是自然的，而且估计应该很快了”。
通州区日前出台《关于通州区低端养殖业和种植业调整退出工作的意见》，意见提出，两年内要清退低端养殖业和种植业。一位相关部门人士介绍，狗市是市场，还不算养殖场，因此可能还不好界定为低端养殖业的范畴，但是，随着副中心建设的提速，整个城市功能都在升级，在文化旅游区内，这样的市场可能是和大趋势相悖的，因此清退也是符合逻辑的。
这样的说法，也经常传到老张耳朵里，他们商户之间也经常互相传达这样的消息，这是他们最关心的问题。老张说他自己也清楚这边的规划日新月异，这里被清退是迟早的事，“我们也经常嘀咕今年会不会就得走，现在就是干一天算一天，什么时候让必须走了，就走呗。”说到清退了怎么办，老张笑了笑，“还能干啥，就干这个了，再去找找哪儿还能干这个呗，不在北京也行。”本组文/本报记者 李泽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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